利用上市公司为自己贷款担保,占用上市公司资金,华谊电气控股股东华谊集团的资金不仅投向了房地产,还流向了民间借贷。
文/财经记者王赢张建锋编辑/卢玲
最怕上市公司突然“自查”。
11月24日晚间,华谊电气(600290。SH)在一纸公告中揭露其“家丑”,称自查发现公司存在违规担保,控股股东占用资金,总金额超过20亿。
具体来看,华谊电气及子公司为控股股东华谊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谊集团)、控股子公司及其他第三方提供担保9.26亿元。合规保函逾期2.14亿元;关联方占用公司资金10.58亿元。
控股股东占用的上市公司资金流向哪里?公告解释主要用于控股股东偿还自有融资贷款及利息、补偿互保单位本息和经营周转。
虽然华谊集团承诺在一个月内解决上述问题,但实际上其财务状况并不乐观。华谊集团持有的上市公司股份几乎全部处于质押状态,多次等待冻结。他们能否偿还债务,归还被占用的资金,还是未知数。
《财经》记者发现,华谊集团的资金不仅投向了房地产、化工等领域,还流向了民间借贷。
11月25日,记者多次致电华谊电气证券部,电话均无法接通。
受矿难影响,11月25日、26日华谊电气股价连续暴跌。27日,该公司股价收于每股3元,较今年3月每股9.27元的高点下跌高达67.64%。
曝光家丑的上市公司占用资金有多严重?
截至今年9月底,华谊电气累计回笼关联方资金22.12亿元,回笼11.55亿元,关联方资金总余额10.57亿元。华谊电气表示,上述占用资金主要用于控股股东偿还自有融资贷款及利息、补偿互保单位本息和经营周转。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4月,田健会计师事务所在《专项审计说明》中表示,华谊电气已如实反映了“非经营性资金占用及关联资金交易”。华谊电气自2007年上市以来,经田健会计师事务所审计,除2012年度为带强调意见的无保留意见外,均为无保留意见。
此外,还有9.26亿元违规担保,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22.75%。
其中为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担保金额为4.94亿元,为其他第三方(浙江伊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伊赛科技)担保金额为4.32亿元。
伊赛科技与上市公司的关系似乎不同寻常。伊赛科技与华谊电气共同投资乐清市华谊小额贷款有限公司,华谊电气持股40%。
华谊电气表示,上述违规担保是控股股东未经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批准,为公司关联方及其他第三方提供的担保。
但华谊电气似乎并不打算“承认”上述违规担保。
华谊电气认为,该违规担保事项未履行决策程序,上市公司未予追认,将积极主张上述违规担保对公司不发生效力,但也提醒,公司是否应承担担保责任,需以人民法院或仲裁机构的生效法律文书为准。
近期,此类违规担保事件频发。上市公司可以以不知情为由免除担保责任吗?
北京史静律师事务所徐浩律师对《财经》记者表示,如果公司法定代表人擅自对外提供担保,则构成越权代表,合同的效力应根据债权人订立合同时是否善意单独认定。债权人的善意合同有效,否则,合同无效。上市公司违规担保也是如此。
如何判断这里所说的“善意”?投资金融律师董毅智表示,上市公司所有对外担保都必须经过董事会或股东大会的程序,并向社会公布。银行等债权人可以从公开渠道获得相关信息。如果债权人在没有查看公告的情况下签订担保合同,显然不能认定为善意,上市公司不需要承担担保责任。
除违规担保外,华谊电气5.9亿元合规担保中的2.14亿元已逾期,被担保方为华谊集团。记者注意到,逾期担保最早发生在今年1月,但华谊电气在8月15日的公告中仍坚称不存在逾期对外担保。
事实上,华谊电气与华谊集团的互保在今年4月就引起了上交所的关注。
截至2018年12月31日,华谊集团实际向华谊电气及其控股子公司提供的最高担保余额为11.26亿元。在此背景下,今年4月,华谊电气表示,本着相互帮助、共同发展的原则,拟为华谊集团银行贷款等融资方式提供担保,累计担保金额不超过7亿元(含未到期担保金额)。截至当日,华谊电气及控股子公司对外担保总额为6.64亿元。
但在上交所的问询下,华谊电气最终做出了让步。
8月,华谊电气表示,为进一步降低担保风险,担保金额将由7亿元降至2亿元,华谊集团拟以其持有的华谊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谊投资)81.5%股权质押提供反担保。
对于上述违规担保和资金占用行为,上交所迅速下发监管函,要求公司核实违规担保和资金占用金额较大的原因,并制定切实可行的整改措施。
事实上,上交所已多次要求公司核查控股股东的资信状况和对外投资情况,充分评估相关担保的风险。但华谊电气此前的回复与此次自查存在巨大反差。
目前控股股东已承诺在一个月内解决上述问题,但对于具体解决方案,华谊电气并未给出详细方案。如果上述问题未在规定期限内解决,根据规定,华谊电气将极有可能被警告其他风险,“戴帽”风险较高。
华谊电器的前身是苏富马。2007年,华谊电气通过与苏富马的资产置换,成为温州首家在国内主板上市的民营企业,主营业务变更为高低压配电产品和风电设备制造。
从业绩来看,华谊电气自2016年以来一直处于盈亏交替状态。2016年至2018年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分别为-4842.16万元、5982.65万元和-8302.46万元。
2019年前三季度,公司营业收入8.1亿,同比下降25.7%。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归母净利润为-2982.9万元,同比下降13071.2%。
华谊电气上市后融资能力强。根据Wind的统计,自2007年以来,该公司直接募资净额为40.5亿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公司上市以来的现金分红只有1.5亿元。
此外,公司应收账款高,存在较大逾期情况。到第三季度末,华谊电气的应收账款达到21.05亿元,占流动资产的44%。2018年年报显示,按账龄分析计提坏账准备的风电设备应收账款中,有三分之二已超过信用期。
官网显示,华谊集团成立于1986年,旗下有两家上市公司,分别是以中高压电器和风力发电为主的上市公司华谊电气和华谊电子(838314。OC),一家从事电子式电能表生产的新三板上市公司。业务范围涵盖新能源、环保、电力设备、金融、房地产投资等产业领域。
1986年,30岁的陈道荣和4个朋友合资4万元,在乐清市一座晚清祠堂里,创办了华谊集团的前身“乐清县机械五金配件厂”。随着华谊电器的上市,2007年,陈道荣以40亿元的身家位列胡润中国富豪榜第198位。
虽然控股股东承诺解决违规担保和资金占用问题,但目前官司缠身、现金流紧张的华谊集团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企业调查显示,今年以来华谊集团卷入多起合同债务纠纷,先后8次被法院列为被执行人。多家非上市公司股权已被冻结,实际控制人陈道荣于今年9月被限制支出。
截至11月23日,华谊集团已将所持华谊电气30.83%的股份几乎全部质押,累计待冻结股份已达其所持公司股份总数的127.01%。在此之前,华谊集团持有的华谊电气股份质押率多年保持在90%左右的高位。
据《财经》记者统计,2011年华谊集团持有的华谊电气股份质押率为67.5%,此后几年,除2016年外,其他年份质押率均超过90%。2017 -2018年,该数据分别为99.92%和99.99%。华谊集团的资金紧张可见一斑。
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12月,华谊集团拟将其持有的华谊电气5.3954%的股权以4.92亿元的价格转让给王世孝。但次年6月,因市场环境变化,上述股份转让终止。
华谊集团的资金流向哪里?
华谊电气资金被占用的背后,是华谊集团近年来大规模扩张业务,其中房地产投资占据重要地位。房地产作为资金密集型行业,融资渠道有限,必然会对集团整体现金流产生影响。《财经》记者梳理发现,华谊集团的资金曾流向民间借贷,目的是收取利息。
2006年,苏富马资产置换时,华谊集团业务涉及风力发电、高压开关设备、电力自动化、化工等领域。2005年,华谊集团总资产11.68亿元,总负债6.6亿元。
2019年,华谊集团的业务已经拓展到金融、太阳能、汽车等领域。
华谊集团表示,为减少债务,将逐步回归电力、电子、低压电器等行业,逐步退出商业、金融、化工、房地产等领域。
截至2019年3月31日,华谊集团房地产业务总资产为12.31亿元,占同期华谊集团总资产(不含华谊电气及其子公司相关数据)的33.69%。
根据公告,华谊投资的主要开发项目包括华谊富丽华城市花园、信阳华谊南虹广场、香榭华庭、悦玺等。住宅项目以售后提供物业服务和商业地产项目出租、统一经营管理为经营模式。
除了投资房地产、化工等领域,华谊集团的资金也流向了民间借贷,然后收取利息。
一份日期为2017年9月20日的民间借贷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显示,2012年7月18日,华谊集团向当时55岁的张先凯提供借款260万元,期限1年,年利率18%。借款到期后,张先凯未按合同约定向华谊集团归还借款本息。
让人疑惑的是,华谊集团于2015年12月4日再次与张先凯签订借款协议,其中借款金额为420.29万元,借款期限为2015年12月4日至2015年12月31日,年利率为18%。华谊集团已于2012年7月20日将借款金额260万元汇入张先凯指定账户。由于张先凯自2012年7月20日至今未偿还贷款利息,故利息共计160.29万元。截止合同签订日,本息合计420.29万元,为该借款合同金额。
但上述借款到期后,张先凯无力偿还借款。
2018年4月,浙江省乐清市人民法院出具的《华谊集团有限公司与张先凯执行裁定书》显示,张先凯无财产可供执行,本次执行程序可以先行终止。
除了上述借贷资金,华谊集团还有多少资金流向民间借贷?
华谊电气在公告中表示,将督促控股股东、其关联方及其他第三方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资产处置、股权转让及资产重组、合法借款等多种形式积极募集资金。
然而,摆在华谊集团面前的,有多少资产可以处置,如何融资?
公告显示,截至2019年3月31日,扣除华谊电气及子公司相关数据,华谊集团总资产为36.54亿元,净资产为17.48亿元,无法覆盖违规担保及资金占用金额。货币资金余额只有3.84亿元,流动比率1.29,速动比率0.92,偿债能力堪忧。
华谊集团2019年1-3月实现营业收入2.27亿元(未经审计),净利润-693.5万元。现金流量净额为6086.70万元,其中扣除华谊电气及子公司后的现金流量为-5927.08万元;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为8958.66万元,其中扣除华谊电气及子公司后的现金流量净额为-1.5亿元。
华谊集团似乎一直靠上市公司输血,自身经营无法提供现金流。一边是债务纠纷,一边是现金流困境。控股股东能否偿还债务,归还上市公司占用的资金,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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