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其实很简单】
说到财政缩小收入差距促进消费平等,孙婷给我讲了一下之前官方的报告,到2015年底,全国养老保险参保人数达到8.58亿人,其中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5.05亿人,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3.53亿人;基本医疗保险制度覆盖全民,参保率达95%以上。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生育保险等其他保险的覆盖面也在扩大。报告还说,因为这些社会保障和商业保险,扶贫工作取得了显著成就。
针对这些报道,孙婷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保险能帮助穷人?或者说,如果没有保险金融,贫困人口还会持续高企吗?
为了回答孙婷的问题,我们就来谈谈土地分配这个老话题。过去,学者们喜欢把中国历史上的苦难和革命归因于土地私有制。如钱穆(2001)认为:“正因为土地私有,耕者有其田,才有自由买卖,然后开始合并,使穷人无立足之地。”黄仁宇(1997)说:“兼并是东汉王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因素。失去土地的农民如果不成为难民,就会成为富家“奴隶”的“客人”,甚至全家变成“三部曲”,地方官对付不了自己的富家,等等。
那么,历史上的苦难,包括土地兼并,是土地私有制造成的,还是保险金融缺失造成的?由于我出生在湖南农村,我知道没有一个农民会不珍惜土地;除非没有其他办法,否则他们不会在明知可能造成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出售土地。然而,迫使农民走投无路的条件是什么?
在一个没有保险金融的社会,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是贫困的主要原因。
财政决定土地分配结构
纽约的MeadCain教授在1981年发表了一项研究,研究二战后印度和孟加拉国农村地区的土地分配是如何变化的。结果,他发现印度农民在遭受灾害时被迫出售更少的土地。因此,二战结束以来,土地分配结构明显改善,失地农民比例降低。然而,孟加拉国的情况恰恰相反:每一次灾难都会导致更多的农民出售土地,最终土地会越来越集中。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具体来说,在1950-1978年期间,印度村庄中56%的无地农民获得了土地,41%的小农增加了土地,而只有15%的小农和中农出售了土地。土地分配的基尼系数从开始的0.76下降到20世纪70年代末的0.62,这表明印度的土地分配更加均衡,土地所有权差距缩小。在同一时期,孟加拉村庄中只有43%的无地农民获得了土地,26%的小农增加了土地,但65%的小农和55%的中农失去了土地。土地的基尼系数从最初的0.6上升到70年代末的0.69,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从无地贫农和小农户的土地经历来看,印度的发展比孟加拉好很多。在印度,更多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获得了土地,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失去土地的农民比例很小,但在孟加拉国,恰恰相反,拥有土地的农民有一半以上被迫出售土地。凯恩教授选择比较的印度和孟加拉国的村庄在地理和气候上非常相似,但经历却大相径庭。为什么?
从凯恩教授的详细分析中可以看出,在孟加拉国农村,1968年和1970-1974年的大洪水,以及1975年的大饥荒,相对而言,印度农村的卖地频率在旱涝年也有所增加,但总体增加幅度远低于孟加拉乡村。为什么卖地?从土地出售的用途来看,孟加拉国51%的农民出售土地是为了粮食,为了填饱肚子,7%是为了医药和治疗;在印度,情况完全不同。只有14%的土地出售用于食品或医疗,64%用于子女教育、婚姻或生产投资。
经济水平相近的两个地区之所以在土地分配上存在如此大的差异,关键在于农村金融的发展,取决于当地农民是否有办法应对灾害风险和医疗风险。相对而言,印度农村的保险、储蓄、借贷机构虽然不发达,但远强于当时的孟加拉国。即使是原始金融,也能在关键时刻为印度农民提供渡过难关的途径,减少卖地为生的需要。对比两国农村,凯恩教授发现了三大不同点:第一,印度农村的私人贷款利率更低,更容易获得。其次,用土地做抵押贷款在孟加拉国非常普遍,甚至是最主要的贷款形式,这本身就反映了那里的借贷市场比较不发达;当然,土地并不适合作为对冲,因为它严重影响了饥荒后贷款人的生产能力,农民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走这条路。最后,对于非正规贷款,孟加拉农村的实际利率是印度农村的2到6倍;在印度,年利率从36%到60%不等,而在孟加拉国,高达120%到240%。
在那个年代,信用合作社是印度农村最重要的贷款机构,但在孟加拉农村却没有这样的机构。根据1972年干旱年份对印度农村的调查,55%的贷款是从贷款机构获得的,而在气候正常的1973年,机构贷款占全部贷款的83%。相比之下,同期在孟加拉国农村,只有9%的贷款是从正规机构获得的。饥荒最严重的四个村,机构贷款只占5%。
可见,印度更发达的信贷市场为农民提供了更有效的应对风险的手段。所以饥荒年强迫卖地,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情况并没有孟加拉国那么严重。印度农村土地的基尼系数越来越低,而孟加拉的土地所有权差距越来越大。从2014年世界银行(BruhnandLove)的两位研究员对墨西哥的研究中也发现,当地一家连锁超市在800家分店开设小额贷款服务后,两年内服务的社区小微企业比例增加了7.6%,包括个体户在内的小微企业收入增加了7%,失业人数减少了1.4%,人均GDP大幅提高。金融的扶贫效果是明显的。
关于土地的争议
关于贫富差距的后果,孔子在《论语》中有经典论述:“不患不平等,不患贫穷,而患焦虑”。孔子之后的两千多年,从政治家、诗人、诗人到思想家,关于贫富差异的讨论不计其数,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贫富差距?前面提到的钱穆和黄仁宇的解释是典型的,他们认为土地的私有制和兼并是根本原因。但是凯恩教授对印度和孟加拉国的研究告诉我们,有两个国家的土地是私有的,一个是土地分配越来越均衡,一个是相反。
我们能否从中国的历史经验中看到类似的情况?
以明末李自成起义为例。白寿彝在《中国-明朝通史》中说:“中期以后,由于法制日益宽松,兼并土地之风盛行。”“郑德,嘉靖年间,社会风气大变,官宦权贵之家要地要宅,广买土地,土地兼并之风盛行。赋税增加,徭役加重,百姓破产逃亡。”所描述的情况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孟加拉国的农村景象非常相似。
明末土地兼并的程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根据栾成贤主编的《明朝黄皮书》中的数据,我们可以计算出晚明万历年间安徽休宁县土地分配的基尼系数,其中万历年间(1582年)的土地基尼系数为0.34,万历年间(1592年)为0.30,万历年间(30年)为0.21,万历年间(40年)为0.18。可以看出,万历年间的土地基尼系数在0.34以下,说明明末的土地分配比较平均,尤其是远低于印度和孟加拉近几十年的土地分配差距,说明当时的土地兼并程度不会太高;其次,从万历十年到万历四十年,土地分配的基尼系数逐渐降低,土地分配趋于分散。这些告诉我们,明末农民起义的起因不是土地私有制,不是土地兼并,也不是土地分配本身。
导致李自成起义并几次从失败中爬起来的直接原因是干旱。暴政下的社会已经像一堆干柴,就等着干旱之类的点火事件。据气象记载,明末中国处于“小冰期”,干旱频繁。陕西、河南连年大旱,七八个月不下雨。当时既没有发达的跨区域商品市场,也没有保险和贷款市场,所以频繁的旱灾相当于一场持续时间很长的大规模饥荒。长期的饥荒不仅带来永久的极度贫困,也成为改朝换代革命的导火索。正如邓拓在《中国救灾史》中所总结的:“农民的贫饥现象已经到了极点,浮死现象继续扩大。在这种情况下,农民的普遍起义是不可避免的,所谓‘绝望’的判决也不无道理。“你想想,如果当时有今天这样的保险金融,明朝会被推翻吗?
今天的第一点是,灾害风险和疾病风险是导致贫困的最关键因素。一般来说,人在正常情况下可以应付生存需要,但一旦发生意外(风险),正常家庭就会陷入困境,甚至绝望。其次,无论是基于印度和孟加拉农村的比较研究,还是基于中国的饥荒和革命历史,都表明一旦灾难发生,将迫使既无保险又无贷款市场支持的家庭别无选择,只能出售土地或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或组织暴动。所以历史上土地分配的过度集中不是土地私有制或者土地兼并的结果,而是财政不足的结果。最后,发展保险金融是扶贫、拉平消费差距的关键,也是彰显金融普惠性的具体举措。
(本文是陈志武教授喜马拉雅金融课程的讲稿。)
本文来自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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