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我喜欢讲故事
口头记录，岁月的留声机
本期主题告别
我遇见他的地方是西藏的八里镇，世界上最高的城镇。他是边防军人，也是我的采访对象。采访他之前，我和西藏有了裂痕，有了退缩。
他刚刚从海拔6000多米的岗位上被解除职务。坐在我对面的他嘴唇干裂，脸颊上的两块深色高原红很显眼。说什么？他拘谨地搓着布满冻伤疤痕的双手。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当时并没有把报社安排的这次采访放在心上，只把它当成了最后一次进藏任务。
“那么让我来讲一个关于大海的故事，”他说。我一直喜欢海，喜欢它的浩瀚、壮阔、深邃。说到“大海”，他激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
我家在成都，离海很远。因此，我心中有一个大海的梦，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大海相伴，和海浪一起歌唱，和海浪的声音一起睡觉。当我参军的时候，我认为当一名海军士兵会很好。在海岸边开军舰真的不好，但是做个守礁战士也可以。
新兵训练一结束，我就被分配到西藏边防帕里，那里离海比我家还远。我知道短期内，海梦对我来说只能是个梦，几乎遥不可及。海拔6000多米的高原，伴随它的不是波澜壮阔，而是耀眼的雪山、寒风和强烈的紫外线阳光。
我把海的梦藏了起来，不敢去碰，怕一碰整个人就塌了。哨所只有两个人值班，老兵和我。来了两年的老兵注意到了我的苦闷。一次巡逻的时候，他跟我聊起了他明年退伍后回老家办养猪场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老兵问我。
我感到不知所措。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可以说和大海在一起是我的梦想吗？隐藏的梦想突然跳了出来，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望。踩着又厚又软的雪，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给老兵们讲了大海的梦。老兵面带微笑地听着，不时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冰凉，眼眶湿润。我为暂时难以实现的海之梦流泪。
接下来的巡逻，我没有和老兵说话。老兵没有说，因为怕激起我的悲伤。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为了一个暂时无法实现的梦想而心碎。回到岗位，老兵认真的看着我说，其实你的梦想在西藏也可以实现，西藏也有海。
我看着吓了一跳，老兵笑了。几千万年前，青藏高原波涛汹涌，我们站的地方曾经是海底。老兵告诉我。
我对这段地质历史并不陌生。见我信服地点了点头，老兵说，你可以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此时此刻，我们在大海的深处。
我真的闭上了眼睛。一开始，我只感觉到寒冷。但渐渐地，老兵描述的一切都出现了——我站在海中央，咸涩苦涩的海水猛烈地冲击着我的身体，海鸟展开翅膀在我头顶的海里飞翔空，海鱼亲密地抚摸着我的皮肤...这一切都让我喜笑颜开。老兵拍手说，这是西藏的海，你用心去感受。
之后只要想起海的梦，我就会闭上眼睛对着岗前的雪，用心去感受西藏的海。
一年后，老兵退役。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这位老兵再次谈起了自己的梦想，说自己在成为边防战士之前，也和我一样向往大海，被安徒生的《海的女儿》迷住，梦想置身于海的世界。然而，老兵来到了西藏。他没有被失望所吓倒，开始寻找西藏海。他找到了，这是一片更加壮丽的心海。
他的故事顿时让我哑口无言，一直以来都是振振有词。但就在这时，我忧郁的心突然敞开了。西藏有海，需要用心去感受。
采访结束后，我回到报社，决定在离开西藏之前，和他一样感受一下西藏的海。这段时间，我的工作得到了报社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肯定。最后，我离开了报社，但我没有逃跑。
从此，我知道西藏有一片海，它存在于我的心里。而每次想到这个战士说的西藏的海，我就对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作者是某机关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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