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房产低价转让给股东，股东将房产出租给公司

本报记者谢春雷

案件涉及靖江花园项目。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受访者提供。

浙江省嘉善县人民法院近日对当地一家房地产公司大股东涉嫌职务侵占罪作出一审判决，值得深思——在公司股东内部纠纷中，企业家应如何认定罪与非罪的界限？

据中国裁判文书网消息，5月9日，嘉善法院以职务侵占罪判处被告人赵国平有期徒刑七年两个月。

赵国平是持有嘉善华江房地产有限公司51%股份的大股东..本案中，被告人及其代理律师均不认罪，认为本案是公司股东之间的内部经济纠纷，不应处罚。赵国平签约公司房产所偿还的“个人债务”，实际上是他作为大股东为公司融资所欠的。

嘉善法院对被告人及其辩护人的辩解和辩护意见不予采纳。一审判决后，被告赵国平已向嘉兴中院提起上诉，主张出售公司房产偿还的债务，实际上是偿还融资公司所欠债务。目前，该案正在等待二审审理。

6月14日，高铭暄等6名刑法专家召开会议，就赵国平是否构成刑事犯罪的相关法律问题进行了讨论，并签署了专家论证意见，认为该案“不应评价为犯罪行为”。

大股东为公司融资形成大量个人债务？

嘉善华江房地产有限公司于2012年3月注册成立。公司股东为赵国平、李阿达、徐宇芳，注册资本1000万元，出资比例分别为51%、30%、19%。

由于与华江公司和赵国平存在利益纠纷，股东徐宇芳向公安机关举报赵国平涉嫌犯罪。2017年11月，赵国平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嘉善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被取保候审。2018年10月移送县检察院审查起诉。2019年11月8日，县检察院向县法院提起公诉；同年11月13日，赵国平被法院取保候审。

县检察院查明，华江公司在嘉善姚庄镇开发景江花园项目，因资金短缺，先后向3名股东借款，后陆续偿还。截至2016年，其仍欠赵国平贷款5096135元。

2016年上半年，以“商品房买卖”的形式，以4804395元的价格将景江花园的6套房屋、6个自行车库、6个车位出售给绍兴某小额贷款公司股东黄；靖江花园3个商铺，标价400万元，签约出售给绍兴某公司经营者郭。靖江花园两个商铺，标价2478456元，签约卖给胡。三份销售合同的收益被赵国平用来偿还个人债务。

同年，又以“出售商品房”的方式向范集资750万元，用于景江花园21间商铺，其中150万元用于偿还个人债务。

检方指控，被告人赵国平作为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股东，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财产760余万元，应以侵占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本案中，华江公司股东赵国平、李阿达、徐宇芳均提出，股东借给公司的贷款利息需要在靖江花园项目清算时结清。

被告代理律师辩称，赵国平以个人名义借给华江公司4000多万元。在两年半的时间里，由于公司没有资金来源，贷款利息由赵国平支付，导致大量个人债务。迫于还款压力，赵国平要求临时借用华江公司的房地产融资偿还个人债务，并在股东会决议中明确“由赵国平负责追偿”，最终在公司清算时结清。

该报(www.thepaper.cn)注意到，在一审判决中，法院并未具体认定赵国平签约的公司房产所偿还的“个人债务”是否为公司融资所致。

华江公司第三次股东会决议。本报记者谢春雷

被告律师辩称，的“以房抵债”事先经公司股东会授权，由股东和股东何的授权委托人李阿达签字。股东会会议召开前已通知全体股东，但、何两位股东无正当理由缺席。

证据显示，2014年8月，公司股东变更为、何、，公司经理为。此前，何向发出委托书，授权李阿达行使股东权利。

华江公司股东何出具的授权委托书。本报记者谢春雷

辩护意见未被一审法院采纳。

据称，一审判决在法理上自相矛盾。

一审时，辩护律师认为，被告人赵国平并未实际占有该公司的财产，该财产已签字出售给他人，并未转移。不排除华江公司通过民事诉讼与相关债权人解除网上合同的可能，在穷尽民事途径的前提下得出被告职务侵占未穷尽的结论有失公允。作为公司的大股东和法定代表人，如果赵国平的行为给公司造成损失，其他股东可以通过民事诉讼请求赔偿，公安机关不得非法干预公司内部纠纷。

被告还认为，赵国平没有非法占有公司财产，且作为大股东，在公司项目清算时会获得相应的分红，完全有可能向公司偿还“以房抵债”的数额，也可能不存在危害结果。根据2017年出具的评估报告，2016年11月30日，华江公司总资产超过10639万元。据赵国平供述，他可以获得2000万元左右的股权分红，“以房抵债”的金额远远低于他将从公司获得的收益。

这些辩护意见，一审法院均未采纳。

论文发现，赵国平职务侵占罪一审判决书的法律论证部分只有500多字:

被告人赵国平的辩护及其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我们认为，虽然赵国平已将款项借给公司，但赵国平、李阿达、徐宇芳均表示股东借给公司的贷款利息需要在靖江花园项目清算时结清，股东收回的贷款不包括利息。此外，2014年，华江公司股东变更为、、何，李阿达不再是公司股东。但辩护人提供的《关于股东相关事项的股东会决议》只有、李阿达的签名，没有、何的签名。股东徐宇芳坚称他对此并不知情，决议仅表示涉案房屋将暂时借给赵国平。但被告人赵国平利用其担任华江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的职务便利，以商品房买卖的形式将涉案房屋固定价格出售，已用于偿还其个人债务并侵占公司财产，数额已超过公司向其借款的总额。其行为符合职务侵占罪的主客观要件，应以职务侵占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赵国平的侵占行为侵犯了公司的财产权所有权，损害了公司股东和债权人的利益，而徐宇芳既是公司股东又是公司债权人。审计报告可以证实，徐宇芳不是唯一的公司债权人。因此，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是为了维护公司法人财产所有权和债权人利益，不属于公安机关非法干预民营企业内部纠纷。被告人赵国平及其辩护人的辩解和辩护意见，本院不予采纳。

该文注意到，一审法院判决时，将被告人赵国平的财产价款12782851元扣除2016年华江公司欠赵国平的5096135元，差额760万元认定为职务侵占罪犯罪数额。

对此，被告提出，既然可以扣除犯罪数额，为什么法院在股东内部对靖江花园项目进行最终结算后，才确定赵国平的犯罪数额，为什么只扣除本金，不扣除欠股东的贷款利息？

此外，根据一审对赵国平的定罪结果，法院认定被告人赵国平以公司房产签约偿还个人债务的行为为职务侵占罪。按照这种思路，无论华江公司欠赵国平多少钱，都不能从犯罪数额中扣除。否则，法院不仅以刑法认定赵国平职务侵占罪既遂，还以民法扣除公司欠款。法理上矛盾吗？

基于赵国平作为大股东将获得的公司收益，有可能通过民事诉讼达到维护公司法人财产所有权和其他小股东权利的目的。一审法院的判决支持公安机关刑事介入是否是最好的、唯一的方式？

本报就这些问题发函采访嘉善法院，得到的答复是案件已进入上诉阶段，一审法院不便采访。

专家意见:不应评价为犯罪行为。

6月14日，六位刑法专家在京召开会议，讨论赵国平是否构成刑事犯罪的相关法律问题。他们是: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名誉一级教授、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名誉会长高铭暄；北师大法学院教授、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会长赵秉志；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教授、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陈泽贤；宋北京师范大学刑法学研究院副院长、刑事诉讼法研究所所长、中国刑事诉讼法研究会副会长。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中国法学会民事诉讼法研究会副会长潘剑锋；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副院长、中国法学会民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李永军。

专家论证会现场

以上专家通过讨论形成了综合意见。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规定，与本罪的构成要件相比，本案犯罪嫌疑人赵国平难以构成职务侵占罪。原因如下:

第一，犯罪目的不存在。关于赵国平对外借款的用途，从审计报告、资金流向以及赵国平向张忠平出具的借款协议可以看出，赵国平对外借款确实是为了维持华江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所借款项确实用于公司经营。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三条第二款规定“企业法定代表人或者负责人以个人名义与出借人签订民间借贷合同，所借款项用于企业生产经营，人民法院应予支持”。据此，赵国平以公司财产偿还用于公司经营的外债，债权人有权要求华江公司和赵国平共同承担偿还责任，但不能推定赵国平主观上有非法占有华建的行为。

第二，犯罪行为不构成。赵国平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将华江公司的财物非法占为己有。一方面，赵国平对公司享有合法的债权，可以在公司存续期间从公司取得财产；当公司最终清算时，作为股东，可以行使权利收购公司财产。2016年审计报告显示，公司财产充足，即使偿还全部债务，仍有盈余供股东分配。因此，可以认为赵国平只是提前取得了合法财产，并没有损害公司的权益。

第三，刑事证据不足。据阅卷，赵国平供述稳定，坚称用公司资产还债是股东大会口头同意的。股东大会决议中写明房子暂时借给赵国平，但后面有一句“赵国平负责收回”。由于股东会决议中明确提到赵国平急需资金周转，因此可以推断，该房屋出借的目的是为赵国平融资，融资方式只能是抵押或出售，这两种方式都可能导致房屋所有权的变更。

第四，股东大会关于赵国平借用公司房产处理公司所借民间借贷债务行为的决议合法有效。2015年6月5日、2016年2月2日、2016年4月27日，华江公司的三份股东会决议、股东李阿达的陈述(有大股东何授权的委托书)和的供述，均证明在公司清算时，以公司房产暂借的方式为公司融资民间借贷的反应，是经公司股东会同意并最终由股东和解的。上述股东大会虽未经徐宇芳签字，但符合《公司章程》和《公司法》的规定，决议合法有效。

/图片-7/6刑法专家签名的论证意见最后一页

综上，本案作为公司股东内部纠纷，应通过民事救济途径解决，不应评价为犯罪行为。

责任编辑:张军

校对:蒙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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