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傻了！”被电信网络诈骗后，被骗25万元的刘佳在决定自杀前就有了这个想法。幸运的是，在最后一刻，她放弃了最愚蠢的决定。
对于大多数电信网络诈骗的受害者来说，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幸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最宽容的选择。
对于电信网络诈骗的受害者来说，失去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嘲笑、冷漠、焦虑和失望。他们会陷入自责，疏远朋友，忽视家庭，人生轨迹会像欠费一样逐渐走向“0”后的边界。
家庭破裂
被骗几百万还执拗。她被女儿拒绝了。
2021年初，陈辰屏蔽了父母的微信。
“你别管我，我自己赔了几百万，几千万，跟你没关系。”听到母亲的话，陈辰心灰意冷，按下了微信上的黑色按钮。
陈辰和父母的关系在2019年秋天破裂。她妈妈是被介绍到youbank平台做投资的。一开始她很谨慎，只投了10万。后来她妈妈被带到香港参加组织的大型会议，传授投资知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大家都劝不动她。她认为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据陈辰介绍，开会回来的母亲好像被打了鸡血，马上开始大举投资，之后又继续投资104万元。而这笔钱是我妈用家里所有的房产从银行抵押的贷款。
“我着魔了，大家都劝不动她。”陈晨轻轻咳嗽了一声。“你当时听到她说的话，就觉得她疯了。”
被公司即将上市带来的所谓利益蒙蔽了双眼，母亲对陈辰的劝阻视而不见:“这是个好项目。我能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就好了。”
结果我妈满怀期待的“投资”意外跌到了空，104万化为乌有。
失败后，陈辰的母亲不甘心。“我妈一直以为自己能发大财。”陈辰说，这件事之后，我母亲仍然在各种网站上搜索致富信息，并参加了一个所谓的投资课程。
在课程要求下，他交了10万元学费，去三亚强化训练，每天早上7点开始接受成功学的“洗脑”。
当他的母亲再次陷入这种骗局时，陈辰尤其“恨铁不成钢”:“只要他们的大脑正常，就会知道他们是骗子。我妈现在完全疯了，就是赌徒的心态。她不愿意失去那笔钱，想把它赚回来。”
这家人知道陈辰通常有信用卡要还，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向她要过钱。但是在三亚参加完课程后，我妈好像变了一个人，突然问自己微信里有没有钱。
之前，在听银行工作人员说陈辰在上市公司工作可以贷到很多钱后，他母亲提出将房子过户到陈辰名下，然后以女儿的名义贷款。陈辰立即拒绝了。
最后我妈从家里拿了50万出去了。陈晨问，“妈妈，告诉我实话。这50万你还剩下多少？”
也是这一次，妈妈第一句话就说她的钱和陈辰没有关系，这让陈辰彻底绝望，把妈妈黑了。
对于父亲，陈晨曾劝他与母亲离婚，分割财产以阻止她的疯狂行为，但父亲坚决不同意。
“我爸好爱她。”陈辰咯咯地笑了。
"她认为她可以从很久以前就变得富有."陈辰回忆说，她上大学时，母亲做了一笔投资，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投资到了一家房地产企业。当时虽然项目倒闭了，但是经过两年的官司，她妈还是回了原样。“和现在相比，她当时的所作所为还是比较正常的。”陈辰强调了“一点”这个词。
谈到她自己，陈辰说她的生活不是很顺利，她母亲的事情让她筋疲力尽。半年前，陈辰加入了豆瓣上的“抑郁症狂热者”小组，希望以此来安慰自己阴郁的心情。
想到快过年了，父亲可能还在等她回家。陈辰说他不会回去了。“他愿意陪老婆去死，我不愿意。”
“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不再卷入这件事。我们这辈子不要再见了，让彼此都活下去吧。”陈辰说。
生活破碎了
他两个月没睡好觉，打算退学还债。
就在陈晨黑他父母的前几天，也就是2020年的最后一天，周伟发了一条微博。研究生二年级的男生说，希望新的一年过得更好！
因为2020年的最后两个月可以说改变了周伟的人生轨迹。
当时，周伟接到一个电话，自称“蚂蚁金服”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蚂蚁金服”的助学贷款将被注销，需要将里面的信用全部贷给指定账户，然后才能注销账户。按照“蚂蚁金服”的要求，周伟被骗走了9万元。
“我真笨，真的。”直到今天，周伟还在自责，觉得自己“白读了所有的书”。案发后，他每天都去微博搜索类似案件，希望看到一个案件破获的好消息，却发现当时骗自己的人早已被受害人揭穿。他无数次想象，在转账之前，花两分钟在网上搜一搜，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周伟家是农村低保户，每月生活费只有几百元。现在，被骗的9万元对他家来说是天文数字。父亲去年得了脑梗，治疗费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还在吃药维持。周伟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因为我把父亲的钱都花在药上，我宁愿去死。”
被骗一个月后，周伟开始接到催款电话。一开始是机器人催收，两天后人工客服打来电话。周伟被无数的募捐电话弄得筋疲力尽。有一次，收账人在电话里说，如果周伟不还钱，他就打电话问他父母，他们家有多穷。周伟试图解释，但对方一心讨债，不予理睬。
为了继续隐瞒，周伟一方面告诉父母不要接陌生号码的电话；另一方面，周伟每天都会在手机上接听几十个陌生电话，不管他在做什么，以防对方找到自己，去找他父母。
周伟对自己的经历有很多疑问。他不禁质疑，为什么网贷平台不深入核实借款人还款能力和身份就直接放贷？他质疑为什么电信部门有那么多手机号，无法追踪到犯罪分子。他质疑催收部门为什么不能给被骗的债务人一些时间和理解。他质疑是谁泄露并出卖了受害者的信息。
但是，这些质疑毫无意义，他依然无法摆脱电信网络诈骗带来的影响。两个月来，周伟没有睡好觉，有时还会做噩梦，梦里他仍被催促还贷。“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向别人借过钱，现在却借了这么多。”
大学时，一个同学被诈骗后跳楼。周伟觉得这是不值得的，欺诈离他很远。然而，两个月前，当他开始陷入电信诈骗的泥潭时，他也想过。
对于未来的打算，周伟打算下学期退学，去工厂打工还钱，以免“连累别人”。
破碎的爱情
在自杀前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还钱可能是电信网络诈骗受害者尽快摆脱噩梦的唯一途径，但还钱是最容易的事，而那些在心底挖的深渊才是最难弥补的事。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大学室友给刘佳发来了一个诈骗案例。视频中熟悉的南方口音和奇偶打法让刘佳彻夜难眠。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在这场杀猪的骗局中，她损失了25万余元，以及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刘佳承认自己并没有爱上手机背后的男人，但她确实主动搜索了一些情感文章，希望用一些所谓的恋爱技巧让对方爱上自己。“我觉得所有被我们骗的人都把爱情看得太重了。我有疑惑，但我愿意相信这是一段美好的爱情。”
25万多被平台借款的刘佳骗了。当时她一个月的工资只够满足她在北京的日常生活。刘佳在微博中加入杀猪受害者群体，从“难友”处得知可以和银行协商，于是写信给银监局、金融协会等机构，稍微缓解了一下局面。
为了还债，刘佳不再坐地铁，每天骑半小时自行车，从月租1400元的房子搬到月租700元的小房间，尝试各种兼职，包括发传单。“我甚至想过要不要找个人支持我。”现在回想起来，刘佳说他甚至想找一些歪门邪道来还债。
每天催收电话都让刘佳崩溃。刘佳交代了自己被骗的经历，但被认为是拖延时间，故意不还钱。收藏家质问刘佳，问她一个正常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怎么会这么蠢。“那时候我觉得大家都觉得我很蠢，很没用。你说我是怎么陷入这种境地的？”
“其实对我来说，最大的伤害不是被骗了多少钱。真正难倒我的是别人对我的态度。”刘佳说:“我想寻求安慰和帮助，却发现身边没有人理解我。他们会指责我因为自己的贪婪而被骗，或者说我太傻了，不会相信这些人。”
刘佳想到了自杀。她去百度搜索哪种自杀方式最不痛苦，跳楼是否最快。那个周末，刘佳洗了个澡，化了个精致的妆。她决心让最美的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一刻，刘佳发现自己化妆后并不丑，还能活下去，于是鼓起勇气想办法。
后来，刘佳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在男朋友的支持下继续还债，但她不敢提起自己被杀猪盘骗的经历。“他就像我冬天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人生，恢复了我的正常生活。但我不敢告诉他，因为我害怕，以后可能不会把我的伤疤给任何人看。”
对于最近几个月出现的遗憾，刘佳说最大的遗憾是大学最好的朋友没有邀请他结婚。“我理解他们。我可能觉得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但是我分开了。”
心碎
心理咨询救了我一命。被骗不是污点，而是财富。
和刘佳一样，李欣也是杀猪菜的受害者，他们是那种“难兄难弟”。
花费37万元，李欣在2019年筋疲力尽。我饮食中吃的最多的就是用清水煮饭，出门从来不打车。一年来，除了书，我什么都没买过...李欣不得不拿出月薪的90%来还贷。像大多数受害者一样，李欣没有告诉他的父母，担心小城市的父母无法承受。
贷款逾期太久，还款大部分会是利息。意识到这一点，李欣不敢怠慢，甚至更加节俭地偿还贷款。
还清最后一笔贷款后，李欣意识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只有一个“0”，他又回到了一个连大学都不如的境地。
对于2019年，李欣形容自己好像“正在与自己的薪水做斗争”。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个新人入群发红包，发现自己微信里连20块钱都没有，只好去银行的小额贷款平台贷几百块钱。
“总觉得撑不过2019，总觉得心态要崩溃了。”李欣称2019年是糟糕的一年。那一年，李欣被杀被骗，工作出现问题，亲人去世...“2019年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糟糕的一年。”
2020年1月1日，李欣又开始存钱了。被骗后，李欣偶尔会有金钱上的危机感，但她仍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
新年的第一天，李欣特别兴奋。她不认为她能活下来。“有些事情好像真的觉得她活不下去，但是咬咬牙就能活下来。”
李欣把自己被骗后能迅速恢复正常生活的原因归结于他所学的心理学课程，因为他需要找心理咨询师进行咨询和指导。借此机会，李欣能够敞开心扉，获得支持，并迅速适应。“人要在最苦的时候把自己拉出来，从更高的位置看一些宏观的东西，有些东西是真的放下了。说心理咨询救了我的命，我一点也不夸张。”
当她刚刚被骗时，李欣也羞于告诉她的朋友她的遭遇。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李欣改变了主意。她把这件事看得轻松了很多，开始和一些熟悉的朋友提起被骗的经历。朋友有时候会主动买单请她吃饭或者喝奶茶咖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她觉得这杯奶茶是朋友们的“滴水之恩”。
对于感情，李欣把它比作一颗钉子。钉子已经拔了，留下的坑正在慢慢修复。
“这件事不是污点，而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但以后，我尽量不让这样痛苦的财富再次出现。”
(陈辰、周伟、刘佳和李欣均为化名。)
实习生丁咚
文/北青-京头条记者张梓瑗
来源:北京头条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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